「拱廊街就是一座城市,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微型世界」,德國哲學家班雅明(Walter Benjamin)如此說道。拱廊街,不只濃縮了19世紀巴黎的文化與氛圍,同時承載了舊日巴黎人所懷抱的春秋大夢。
所謂拱廊街,是指那些連結道路與道路、車輛無法進入,只給行人通行的通道,且非居住者專用的私人土地及通道。它的的法文全名為「Passage couvert」,意指「有玻璃屋頂覆蓋的通道」,不僅鋪有地磚,屋頂且覆有玻璃或塑膠等透明材質的拱頂,因此可以看見天空。符合這樣條件的拱廊街,在巴黎現存不足20條,它的發展被嵌入法國的革命及王權歷史,甚至早於奧斯曼男爵(Georges Eugene Haussmann)整頓與改造巴黎市容,是19世紀中葉百貨百貨公司誕生之前,集繁華街道、劇院、購物商場於一身的「複合娛樂中心」,同時標誌出巴黎乃至於整個歐陸的都會鬧區發展沿革。
重回舊日美好的時光隧道
當班雅明於1926年抵達巴黎,彼時的拱廊街早已過了風華正茂的時刻。他來回走訪那些尚存的拱廊街,並在圖書館裡翻找舊資料,完成了一部手稿超過千頁、講述巴黎的歷史人文,逝世前仍未完成的遺作《拱廊街計畫》。當這部大作終於在上世紀80年代付梓時,世人見證了他在書中闡述所有思潮皆源於拱廊街的雄心壯志,「所謂集體夢想的家,就是拱廊街、冬園『室內庭院』、全景畫、工廠、蠟像館、賭場及車站。」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當《拱廊街計畫》出版之後,巴黎幾條拱廊街在沉寂了超過150年後不僅奇蹟似地重生,甚至再度擄獲世人目光,甚至還有以不同身分敗部復活的例子,而後更成為今日觀光客造訪巴黎的必訪景點。
當我們穿過這些拱廊街時,它彷彿一條時光隧道,不僅瞬間將人拉回過去那個美好年代,同時娓娓道出一個早已灰飛煙滅、無盡嚮往未來的集體夢想。神奇的是,拱廊街從鼎盛時期到乏人問津,中間歷經超過150年,但它們彷彿被時光凍結了一般,絲毫不見任何改變,唯有一股對逝去美好的嗟嘆,爬滿拱廊街裡的石塊磚瓦,同時蔓延於混濁、潮濕且略帶霉味的空氣之中。

從法國革命與王權興衰中誕生
雖然並非憑空出現的發明,不過巴黎拱廊街的沿革,不僅見證了19世紀法國革命與王權的興衰起落,也同時緊緊鑲嵌在巴黎的都市發展之中。它的原型是座落於皇家宮殿(Palais Royal)、1786年落成的「木頭拱廊街」(Galerie de Bois),當年這座宮殿的主人奧爾良公爵因欠下大筆債務,亟欲尋找資金來源。受當時頗受歡迎的「聖殿圓廳」商店街所啟發,他決定在皇家宮殿之內增建一條面向中庭的迴廊,並與其他三條迴廊共構成迴廊式商店街,再招商把店鋪出租出去。沒想到這個「還債計畫」爆紅,人潮蜂擁而至且應接不暇,讓皇家宮殿雄霸巴黎首屈一指鬧區至少40年,一時更在歐陸風光無限。
不過,真正帶起拱廊街風潮,卻是1792年爆發的法國大革命。彼時革命政府為了對抗與外國軍隊結盟的反革命軍,到處籌措軍費財源,於是宣布將教會及亡命貴族的財產國有化,並以國有地為擔保,發行名為「指券」的大筆國債。見指券有利可圖的投機分子,開始以低價大量收購指券,逐漸把原本為教會及貴族於巴黎鬧區所持有的土地收歸己有,而巴黎拱廊街多數是從投機客以指券換得的土地而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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