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我們凝視這些橫跨世紀的珍貴影像：一張帶著清冷意境的女性明信片，以及一組色彩鮮明的商用廣告插畫——我們看到的遠不止於服裝與姿態，更是一場關於頭髮的革命。你以為復古僅止於「老派」？錯了。早在民國初年，女性就已經藉由髮型的微小變化，為自己爭取發言權，展演一場「解放之髮」的靜默時尚運動。
鏡頭下的溫婉文藝：斜分瀏海的詩意與實用主義
觀察左側的明信片人像，這位身著優雅旗袍、神情略帶思索的女子，正以其貼服柔順的髮型，定義了那個年代的「文青」氣質。
這種髮型風格，巧妙地將瀏海斜分，服貼於額角，而兩側髮絲則自然地順著耳際收攏，最終在後方盤成一個緊緻或低垂的髮髻。這份造型的魅力在於它在典雅與實用之間取得了完美的平衡：
- 美學意涵： 它擺脫了清末冗雜的「大拉翅」或過於隆重的髮飾，代之以一種乾淨、利落的線條感。柔順的斜分瀏海，不僅修飾了臉型，更賦予了女性一種溫婉、內斂的書卷氣，如同窗外寧靜的海景一樣，充滿了詩意與哲學的思考。
- 社會意義： 這種髮型雖然保留了傳統髮髻的精髓，但其簡約俐落的打理方式，暗示著女性從繁重的家務與社交裝扮中解放出來，將更多時間投向讀書、學習與自我修養，是「新女性」思潮在個人生活層面的體現。
廣告畫中的前衛宣言：中分短髮的自由與新潮
與明信片中略帶沉靜的氣質不同，廣告圖中的幾位女子，則以更為大膽且統一的造型，展現了「想自由、想改變」的群體勇氣。
這幅「白禮氏洋燭公司」的廣告插畫，呈現了兩位身穿改良式上衣、手持扇子或手帕的少女，以及一位帶著傳統氣質的婦人。圖中女性的髮型，幾乎清一色是俐落的「中分短髮」或「貼頭髮髻」。
- 激進的符號： 中分短髮，在當時無疑是一種時代叛逆的宣言。它象徵著對傳統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」觀念的斷裂，以及對西方現代女性形象的仿效。剪短的頭髮代表了女性對社會地位、教育權利和婚姻自主的追求，是「新女性運動」最直接、最視覺化的體現。
- 場景的呼應： 廣告圖中，女性們行走於充滿現代商業氣息的街道旁（左側有河流與船隻，右側是店鋪），這種場景設定暗示著她們不再只是深鎖閨中的傳統婦女，而是走入公共空間、參與社會生活的現代市民。這種髮型，讓人聯想到剛走出學校書塾，準備上電影院或茶館的自在與新潮。
超越工具：髮型背後的時代精神
在那個缺乏現代化電棒捲和專業護髮油的年代，女性的髮型變革主要仰賴簡單的梳理、編織或剪裁。然而，正是這種工具的樸素，更加凸顯了其背後精神的強大。
髮型的轉變，是民初社會現代化進程中，女性自我意識覺醒的投射。從精緻到簡樸，從繁複到俐落，每一根髮絲的調整，都蘊含著對「解放天性」的渴望。它標誌著女性開始以更具主體性的姿態，參與到社會的進步與變革中。
這些老照片和老廣告，不僅是我們回溯百年時尚的珍貴圖鑑，更是我們理解一個時代如何通過「身體政治」來表達其文化與社會理想的重要線索。它們證明，優雅與勇氣從來不需要複雜的裝飾，只需一份「想改變」的堅定信念。
圖片來源：收藏家 潘思源